作者單位:安徽淮北桃園礦綜采二區(qū)
礦工張小小是個表現(xiàn)欲極強的人,自從電視機在農(nóng)村普及以后,張小小就想上電視,可美夢一直難成。
張小小初中畢業(yè)后在家務農(nóng)。那時,農(nóng)村黑白電視剛剛進入尋常百姓家。張小小所在的青山鄉(xiāng)政府,在該鄉(xiāng)境內(nèi)的大涼山上建了一座電視差轉臺,開辦了“青山新聞”欄目。鄉(xiāng)政府通訊員李大個成天扛著攝像機,要么跟著鄉(xiāng)領導下鄉(xiāng),要么拍攝鄉(xiāng)政府的重要會議,要么拍一些社會新聞。
張小小曾在“青山新聞”中看到李大個采訪報道同村青年張矮矮養(yǎng)雞致富的事跡。電視中的張矮矮頭發(fā)拉得淌油,蒼蠅拄著雙拐都爬不上去。張小小羨慕的同時,悲從心起。張矮矮這樣其貌不揚的人,不就養(yǎng)幾只雞嗎?他咋就上了電視了呢?不管咋想,人家張矮矮上電視是板上定釘?shù)氖虑?。因為這,鄰村村支書的女兒硬是主動嫁給了張矮矮。張小小惱呀,要知道支書的女兒可是十里八村的大美女,她咋就看上了張矮矮呢?張矮矮是武大郎的把兄弟呀!張小小嘆息:鮮花插在牛糞上,可惜了!張小小想了年把,終于在張矮矮的兒子出生時才想明白,估計是支書的女兒在電視上看到了張矮矮的“光輝形象”和“動人事跡”,不然,她能嫁給張矮矮?張小小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上電視,也能像張矮矮那樣抱得美人歸。
機會終于來了,那天,張小小去鄉(xiāng)政府所在地趕集,在半路上竟然拾到一個錢包,打開一看,都是錢哪!估計最少五百塊。張小小的心跳加快了。他抬頭看了看,四下無人。張小小正打算據(jù)為己有,轉念一想,不行,得上交。如果上交了,就屬于拾金不昧行為,電視臺的李大個肯定得來采訪他,到那時,青山新聞一播放,他張小小就是青山鄉(xiāng)的“知名人物”了,說不定也能跟張矮矮一樣得到一位“紅顏知己”。張小小把錢包交給了本村支書張武青,張支書呵呵一笑:“小小,你去年不是遞了入黨申請書了嗎。這錢咱倆分了,一人二百五,如果你上交,入黨的事你就別想了!”張小小權衡再三,一跺腳:“罷,罷,罷,為了入黨,這次電視我就不上了。”果然,第二年,張小小如愿以償?shù)厝肓它h。
又過了一年,張小小在趕集的路上,見一個老大爺不知被誰撞倒在路邊,人事不省。張小小惻隱之心頓起:“我是黨員,關鍵時候得起帶頭作用。肇事者缺德,撞人后逃了,我不能見死不救,得救助這位老大爺,不然,說不定他會有生命危險。”于是,張小小把受傷的老者背到了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。傷者的家人趕來時,老人已經(jīng)脫離了危險。問及是誰撞傷的,老者竟說是張小小,張小小惱得差點撞墻。老者的家人說,你拿五百塊錢,不然,我們就去找電視臺的李大個,讓他來采訪你,讓你上電視。張小小一聽蔫了,這樣的電視我還是不上為好,如果真上了電視,我這輩子就完了,恐怕連鄰村的丑女王丑丑都不會嫁給我。唉: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。張小小只好掏了五百塊錢花錢消災。為這事,張小小窩了半年火,差點就尋了短見。
兩年前,張小小進礦當了一名煤礦工人。煤礦苦啊,張小小所在的單位是炮采區(qū),成天跟單體支柱打交道,一棵單體支柱重一百多斤,一個班最少得抱一二十棵,而且得抱兩三次。這還不算,一個光攉煤就要攉十來噸。張小小實在有點吃不消。師傅說:“你哪天請隊長吃頓飯,讓他照顧你一下,干個雜活!”張小小點頭答應了。那天,張小小終于在礦門口的小飯店請了隊長一場酒,花了三百多塊錢。回宿舍的路上,師傅說:“小小,你放心,隊長喝了你的酒,以后會照顧你的。”
一周后,隊長果然照顧了張小小。隊里開鏈板機的趙大明請了婚假,井下的鏈板機暫時沒有人開了。那天在井下機巷,隊長對張小小說:“小小,這段時間你就專門開鏈板機了,記住,千萬別睡覺。人都說,出炭不出炭,就看鏈板機轉不轉。開好鏈板機,一個班的任務就能順順利利地完成,不然的話,一兩煤都沒法出。”張小小說:“隊長,我沒有鏈板機操作證,要是被安監(jiān)員逮住了,報我‘三違’咋辦?”隊長說:“我讓你開你就開,安監(jiān)員逮住你我替你說情,沒事。”
張小小只好硬著頭皮開了起來,他心里七上八下地:“現(xiàn)在礦上明文規(guī)定,無證操作一律進‘三違’學習班,只要進了學習班,損失就不是三百二百了。礦上正開展‘奮戰(zhàn)一季度,實現(xiàn)開門紅’活動,一旦‘三違’了,損失最少兩千塊錢。不開吧,隊長這是照顧我,采煤隊還有比鏈板機輕快的活兒嗎?我別不知足了,開吧,反正隊長說過了,安監(jiān)員那兒有他說情呢!”
張小小兩眼瞪得一般大,絲毫不敢大意,他怕自己萬一有個閃失,開毀了鏈板機就麻煩了。
不知過了多長時間,張小小突然聽見背后有人說話:“把你的鏈板機操作證拿出來我看看!”
張小小回頭一看,嚇得魂飛魄散:“我的親娘祖奶奶來,這家伙毀嘍,夠我喝一壺的了……”來者不是別人,是安全副礦長。
安全副礦長走后,張小小幾乎哭著去找隊長:“剛才安全副礦長逮著我了,他讓我上窯后到安監(jiān)處學習,你看咋辦?”
隊長無可奈何地說:“我也無能為力,安全副礦長逮的你,除非去找礦長和黨委書記,這個我做不到!”
兩天后,張小小走進了“三違”學習班,更讓他想不到地是,礦電視臺給他錄了像。
又過了一天,全礦職工都知道張小小上了電視。電視里,張小小一臉的悲哀,木偶般地在接受電視臺記者的采訪……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