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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進步:礦山農(nóng)民工(第五章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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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/10/24 6:31:09 小說、故事、雜文 |
1
只有親身經(jīng)歷地下世界的黑暗、壓抑和危機四伏帶來的緊張,才會深刻理解光明世界的重要和美好。在那場冒頂事故中,王徐州和杜淮北、張龍成被埋的一幕,永遠成為王徐州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噩夢。
痛定思痛,如何避免悲劇再發(fā)生?王徐州經(jīng)歷了那次冒頂后,知道了導(dǎo)致冒頂?shù)淖锟準资沁`章操作,沒按作業(yè)規(guī)程施工。如果自己的師傅趙南京和張龍成的師傅陳合肥不冒險蠻干,按作業(yè)規(guī)程給單體液壓支柱升勁,保證支柱初撐力棵棵足夠,哪還會發(fā)生冒頂事故,哪還會導(dǎo)致?lián)从褟堼埑墒チ俗笸?。一想到張龍成大腿被截掉,王徐州的心就在滴血。好在那次冒頂事故發(fā)生時,老頂沒有二次來壓,加上營救措施得力,速度快。不然,他和杜淮北、張龍成恐怕都得命喪百米井下。
為了工友以后少流血,甚至失去生命,王徐州決定在井下嚴查隱患,狠反“三違”,如果發(fā)現(xiàn)誰違章了,他會不顧一切竭力阻止。
聽說礦團委有支青年安全監(jiān)督隊伍,王徐州便親自跑到團委,懇請加入青年安全監(jiān)督崗隊伍。
綠水煤礦青年安全監(jiān)督崗員每年年初在全礦進行公開筆試選拔,主要選拔那些責任心強、敢于制止“三違”、嚴查隱患的青年職工。
團委書記見王徐州查隱患、反“三違”的決心堅定,便破例讓王徐州加入到青年安全監(jiān)督崗隊伍。
自從當上青崗員后,王徐州便認真履行青崗員職責,在百米井下,他嚴查隱患、狠反“三違”。
那天,王徐州在工作面發(fā)現(xiàn)一名職工搗炮泥時,正往炮眼里塞小煤塊,他立即制止,并對那位職工說,萬一把炮線搗斷了,就會造成“瞎炮”,給安全生產(chǎn)帶來隱患。那位職工沒買他的帳,反說他多管閑事,說哪有那么巧就搗斷了炮線。見勸說無效,王徐州立即向隊長匯報,及時制止了一起蓄意“違章”行為,并讓那位職工受到相應(yīng)的處罰,此事在全區(qū)影響很大。
事后,王徐州找到那位職工:“不是我跟你過不去,你說萬一出了事,倒霉的不光是你一個人,全隊四五十人都得跟著遭殃!那次冒頂事故你不知道嗎,我和杜淮北、張龍成被埋,差點就沒有命了。張龍成雖然保住了命,可是左腿被截掉了,你說他以后咋生活?”一席話,讓那位職工羞愧難當。
后來,王徐州又當上了群安網(wǎng)員,他查隱患、反“三違”的勁頭更大。每次下井,一見‘三違’現(xiàn)象和隱患,他就去制止。
一次,職工劉剛在迎頭空頂作業(yè),正巧被王徐州看見,他立即上前制止。
劉剛不以為然地說:“我又不是新工人,頂板這么好,我心里有數(shù),怕啥?”
王徐州嚴肅地說:“頂板再好也不能空頂作業(yè),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,你的技術(shù)和經(jīng)驗我佩服,但在井下千萬別抱僥幸,咱們干的是二分層,你別大意!趕緊去掛梁子,掛好梁子沉住氣出煤,那樣安全。”
劉剛不情愿地停止了攉煤,按照作業(yè)規(guī)程去掛梁子、支護。說來也巧,沒掛兩棚梁子,下邊頂板突然掉落約兩三棚。劉剛暗自慶幸:好險哪!如果不按王徐州的話去做,自己正好處在掉落頂板的范圍之中,雖說矸石不大,可真要砸在身上,不出工傷也得在醫(yī)院躺幾天。
還有一次,為了制止帶電作業(yè)的違規(guī)行為,滿臉煤灰的王徐州竟然大膽“干涉”了年輕氣盛的電工,差點引來電工的一頓毆打?!?
為了排除隱患,王徐州經(jīng)常比別人晚上井一兩個小時,甚至更長時間。有人笑他腦子被嚇壞了,有人說他神經(jīng)有了毛病,有人說他裝樣子搞表現(xiàn),想往上爬。
面對眾人的不理解,王徐州坦然:“沒吃過黃連的人,永遠都不知道啥叫苦!我只要在煤礦干一天,我就要查隱患、反‘三違’!” 2
綠水礦采掘一線的職工都有班中餐。所謂班中餐,就是在上班期間,礦上發(fā)給職工的飯食,只要下井的職工,人人都有一份。班中餐包括大饃、火腿腸、雞蛋、榨菜,每個小班都有一個專門往井下送班中餐的職工。
采煤隊經(jīng)常撇鉤延點,工作時間超過8個小時是常事,這期間要是能吃上一份飯食,無疑會給每個職工增添“無窮”的力量。
采煤工辛苦。冬天地面上下著雪,井下工作面上的工人們卻光著膀子,揮汗如雨地干著活。一個班不知要淌多少汗。礦上考慮到工人們辛苦,便給他們班中“加餐”,以讓他們“養(yǎng)精蓄銳”,更好地干活。
送班中餐的職工每天都比其他人晚到單位一兩個小時。他到單位后,看看當班的點名簿,數(shù)數(shù)有多少人下井,做到心中有數(shù),然后就可以回家了。大約一兩個小時后,他才換上窯衣去礦食堂領(lǐng)班中餐。食堂工作人員把雞蛋、大饃等分別裝在一個小塑料袋中,當班出勤多少人,就裝多少袋。送班中餐的職工把所有的小袋班中餐裝進隨身攜帶的蛇皮口袋里,再拎一塑料桶開水。井下職工不能光吃饃不喝水,有時候他們情愿不吃饃,也想多喝點水。
百米井下,水比饃飯更重要,杜淮北親眼看見一名工友渴急了,問別人要水喝,其他人也把從地面帶來的茶水喝完了,那名工友只好到機巷喝從巖石縫里淌出來的水。聽說井下的水里含有有害物質(zhì),盡管水看起來清冽,但是不能喝,那位工友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,他在煤礦干了十多年了。
送班中餐的職工帶一桶水下井,也是量力而行,“旅途坎坷”,他無法帶更多的水下井,所以每人只能喝一小杯。
那天,杜淮北因為貪睡,趕到區(qū)里時,送班中餐的職工已經(jīng)看過點名簿回去了。
值班人告訴杜淮北,即使給他點名,當天的班中餐也沒有。
杜淮北說不要緊,一頓不吃班中餐沒啥,一個班不下井損失就大了,自己來煤礦就是掙錢的,哪能“因小失大”呢?
杜淮北匆匆換上窯衣,匆匆下井,好在井口離他們區(qū)回采的工作面只有一千多米。
趕到井下大巷,他一路小跑著往工作面奔去,等到了工作面風巷,臉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淌,渾身像散了架似的。
杜淮北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直到臉上的汗不淌了,他才站起來去找隊長。
隊長問杜淮北,可讓值班的給點名了沒有?杜淮北說點了。
隊長掏出分活的單子,考慮了一會,把杜淮北的名字寫在單子上,然后說:“你到機頭跟陳大虎一組干,趕緊去吧!”
杜淮北快步趕到工作面機頭。
陳大虎和徒弟三刀正在回柱,聽說隊長讓杜淮北跟他干,陳大虎十分高興,盡管杜淮北干活不咋地,可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。
“你去風巷拎些塘材來,我們兩個先回柱。機頭今天條件不錯,回完柱子就管掛梁子,只要掛好梁子,咱們的工作就完成一半了!”陳大虎笑著說。
杜淮北喜滋滋地趕往風巷。時間不長,他拎著兩捆塘材返回到工作面機頭。
陳大虎說:“你歇會吧,等會兒你在工作面轉(zhuǎn)轉(zhuǎn),看可能找到一些料頭,咱們掛梁子得用料頭。”
“啥是料頭?”杜淮北不解地問。
“就是斷成了幾截的木料,留咱墊梁頭用。實在找不著料頭,找兩塊道木也行,沒有料頭咱沒法干活!”陳大虎再三叮囑。
杜淮北愜意地在工作面走著,兩眼不停地搜尋著。走不多遠,杜淮北看見趙南京組段內(nèi)有四五塊料頭,還有好幾塊木料。他眼睛一亮,快步奔了過去。
“趙師傅,你的料頭給我兩塊吧?”杜淮北客氣地說。
趙南京正帶著徒弟王徐州在老塘里回柱,聽見有人喊他,扭頭一看是杜淮北。
趙南京嘿嘿一笑:“把料頭給你兩塊,你咋想地?你有多少料頭,我要多少,咋樣?”
杜淮北被趙南京的話氣樂了,可仍然不甘心。
“我就要兩塊?”杜淮北幾近乞求。
“一塊也不能給你,給你了我們咋用!”
杜淮北有點不高興,這人咋這樣,沒有一點人情味,太差勁了。他氣呼呼地說:“不就是兩塊木料嗎?你現(xiàn)在給我我都不要,我看你以后也借別人的東西了?”
王徐州眨巴著眼看了看杜淮北,又看了看師傅趙南京:“師傅,給淮北兩塊料頭吧,我們是老鄉(xiāng)!”
趙南京眼一瞪:“給他咱咋用,沒有料頭,等會該用的時候你跑到上面蹲著去!煤礦沒有人情味,不興助人為樂。不幫助了別人,干不好自己的活兒,隊長得熊人,弄不好還得扣咱的工分。”
王徐州惱啦:“師傅,今天我就當一次家了,給杜淮北兩塊料頭,不行也得行。今天要是不給,你我斷絕師徒關(guān)系。我跟你這樣的師傅干也丟人現(xiàn)眼!”
趙南京沒想到徒弟王徐州能給自己來這樣一個燒雞大窩脖,他氣得直哼哼。
杜淮北扛著兩塊料頭,喜滋滋地走了,他心里美:“到底還是老鄉(xiāng),如果沒有徐州兄弟,我到哪兒弄料頭去?趙南京不是說煤礦沒有人情味,不興助人為樂嗎,以后我和徐州就助人為樂,我不相信煤礦沒有人情味!”
不知過了多長時間,工作面開始響炮了,一直響了一個多小時。炮聲一停,隊長在工作面方向喊了起來:“都進來吧,炮放完了,
抓點緊哪,我可不喜歡撇勾!”
工友們說說笑笑走進工作面。
杜淮北和陳大虎正在干活,機巷燈光一閃,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:“吃飯啦,吃好了再干!”
杜淮北扭頭一看,原來是送班中餐的魏明來了。
陳大虎和他徒弟三刀放下手中的工具,笑嘻嘻地向機巷走去,杜淮北沒去,他知道自己今天沒有班中餐。
“淮北,快來吃飯?”陳大虎喊了起來。
“你別喊了,他沒參加班前會,沒有班中餐。”魏明平靜地說。
“淮北,你過來,我的班中餐吃不了,給你吃吧,我今天上班時吃的多!”陳大虎笑著說。
“我不餓,你吃吧!”杜淮北感激地說。
“你趕緊過來吃吧,客氣啥?又不是外人!”陳大虎認真地說。
杜淮北激動地走了過去,津津有味地吃著雞蛋和大饃,魏明給杜淮北倒了一杯水。
這時,又有四五個職工前來吃班中餐,他們聽說杜淮北沒有班中餐,便把自己的班中餐都勻了一部分給杜淮北,有的給一個雞蛋、有的給一根火腿腸、有的給一個大饃。不一會兒,杜淮北面前的班中餐就堆成了“小山”。
望著眼前“七拼八湊”的班中餐,杜淮北百感交集,眼淚差點下來了:“煤礦沒有人情味嗎?這是啥?如果趙南京看到這一幕,他不知會咋想?”
3
班前會上,隊長嚴明總結(jié)了昨天的工作完成情況,對杜淮北他們組和王徐州組很不滿意。
“以后再這樣干,一律記一分工!”隊長把兩個組的人“熊”了一頓后,又給他們敲響警鐘。
輪到副隊長講話了,他面無表情地說:“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拖拖拉拉。昨天杜淮北、王徐州這兩個組工作干得咋樣,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。你們哄我,我也哄你們。對不起,你們昨天五個人每人一根大金條,我可沒有時間跟你們講條件!”
陳大虎和趙南京兩個人當場跟副隊長吵了起來:“你睜眼看看,整個工作面就我們兩個組的條件差,咋能干好!一個班累得蛋子搖鈴鐺,你一張嘴就給一分工,可講理?”
副隊長冷冷一笑:“別講客觀原因,我只看結(jié)果,干不好就是一分工,區(qū)長可不跟我講條件,你們要是覺得不合理,找區(qū)長去!”
下井途中,杜淮北問師傅啥叫“大金條”。師傅氣憤地說:“大金條就是一分工。平常每個班大工十分,小工八分,遇到特殊情況,可以適當加分。如果當班工作完成的不好,就要扣你的工分,一分三四塊錢。無論扣多少,只要別給一分工就行!”
“一分工咋了?不就是少拿兩個錢嗎?”杜淮北不以為然地說。
“那可不是少拿兩個錢了,得少拿一二百塊錢!”師傅憂傷地說。
“咋能少那么多?”杜淮北追問。
“現(xiàn)在咱們區(qū)規(guī)定,要上夠二十四個班才算基本班數(shù)。如果你上了二十四個班,只能拿基本工資。上二十五個班就可以拿到一個加班分(最低50分),夠你上四五個班的。假如有個班給你一分工,你上二十五個班只相當于二十四個班,因為一分工不給加班分,你算算你得損失多少錢?”
聽師傅這么一說,杜淮北怒不可遏:“狗日的隊長咋這么狠心,我們一個班算是白干了!”
“煤礦就是這樣,工人就好比拉磨的驢,你累得再很,隊長也不會同情你,更不會幫你。相反,他會在你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,朝腚上狠狠踢你兩腳!”師傅苦笑說。
“現(xiàn)在你知道了吧,煤礦太黑了!煤礦是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!你來煤礦是選錯了路,你不該來煤礦!其實也沒啥,你是勞務(wù)工,啥時候不想干了,一拍屁股就可以走人。我們不行,得熬到退休。唉!慢慢熬吧,啥時候干不動了,礦上就一腳把咱踢開了……”師傅無可奈何地說。
“不能找區(qū)長評理嗎?我們辛辛苦苦干了一個班,隊長一句話我們就算白干了。隊長不講理,區(qū)長總得講理吧?”杜淮北氣呼呼地說。
“算了吧!自古都是官向官、民向民,區(qū)長只會幫隊長說話,還能幫著工人說話嗎?隊長一旦知道你到區(qū)長那兒告了狀,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,隊長凈給你小鞋穿?,F(xiàn)在的隊長,都有殺爹的心……”杜淮北嘆息。
那時那刻,杜淮北對煤礦充滿了一股仇恨,對扣他們工分的副隊長更是恨得咬牙切齒。杜淮北心說:“媽的,不要逼我,逼急了我殺你全家!”
然而,星星還是那顆星星,月亮還是那個月亮,煤礦還是這座煤礦,區(qū)隊還是這個區(qū)隊。杜淮北再怎么恨隊長,也只是發(fā)發(fā)牢騷,他既不能立馬離開煤礦,也不能拿刀把隊長殺了,只能忍氣吞聲,天天還得下井干活。人在屋檐下,怎能不低頭。杜淮北一肚子怨氣沒地方發(fā)泄,只好拿手中的工具出氣。在干活的過程中,有時候干急了,杜淮北就把手中的鏟子狠狠地朝鏈板機或矸石上砸,砸得鏟子直冒火星。
每每此時,師傅總是制止杜淮北:“你別這樣,弄毀了工具,家具員要罰你錢的。本來一把鏟子值十塊錢,如果你故意損壞,不但要賠一把新鏟子,區(qū)里還得加倍罰你錢。萬一你砸鏟子時冒出的火星碰到瓦斯,引起瓦斯爆炸可就慘了!”
“瓦斯爆炸活該,把壞孩子都炸死!”杜淮北憤憤地說。
“你咋能這樣說,一個班四五十口子,都有家有院的,他們能忍,你咋不能忍?大伙兒下井還不都是為了老婆孩子,你以后要是再說瓦斯爆炸之類的話,讓其他人聽見了,他們恐怕得揍你……”
“日子沒法過了,這哪是上班,簡直是勞改隊!我上輩子肯定做缺德事了,不然咋能來煤礦這種黑暗的地方受苦!”杜淮北仰天長嘆。
4
班前會上,值班副區(qū)長通報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:職工王徐州昨天被礦保衛(wèi)科抓走了,據(jù)說王徐州在井下偷剝電纜。
杜淮北大吃一驚,怪不得昨天上窯后一直沒見到王徐州,原來他被礦保衛(wèi)科抓走了。
杜淮北他們區(qū)回采的工作面是二分層工作面,上面的煤層已經(jīng)在幾年前采過了,當時一邊回采一邊注漿。現(xiàn)在,礦上要求采下分層。據(jù)說工作面腰巷是上分層的機巷,所以里面經(jīng)常能拾到單體液壓支柱、舊工字鋼等,杜淮北和師傅天天都在腰巷干,前天他們還拾到一棵單體支柱,四鐵員石在當場就出條子給他們每人各加20分。
杜淮北高興壞了,一個班辛辛苦苦才掙八九分,怎么拾到一棵柱子就給加了20分,以后只要在腰巷干,肯定還會拾到柱子的。
四鐵員石在更高興,如果誰不小心埋了一棵柱子,礦上就要罰區(qū)里八百塊錢,現(xiàn)在居然在井下拾到了柱子,石在能不高興嗎?他把胸脯拍得啪啪響:“只要你們拾到了柱子,我就給你們加20分,如果區(qū)長不同意,月底從我的工資直接扣錢給你們師徒倆!”有石在這句話,杜淮北師徒倆干活時更賣力,當然他們更希望能拾到柱子。
昨天,張吳打眼打到腰巷,發(fā)現(xiàn)腰巷的碎矸中露出一節(jié)電纜,他用手捋了捋,發(fā)現(xiàn)那是一條舊的電纜線,是打眼用的電纜線。張吳用手拽了拽,竟然把那條電纜拽了出來,最多有一米,電纜的絕緣皮已經(jīng)損壞。張吳一抖手扔到老塘里,被正在臨組回柱的王徐州撿到,他一見是一截舊電纜,便輕松地把那截電纜剝了,掂了掂,足有二斤。
王徐州笑了:“現(xiàn)在銅絲十多塊錢一斤,這點銅最少得賣二十多塊錢,意外發(fā)了一筆小財!”
王徐州還笑著對杜淮北師徒說:“上窯咱到礦門口的小飯店端兩杯?”
杜淮北的師傅李安徽說:“你別高興地太早,萬一讓保衛(wèi)科的人發(fā)現(xiàn),你就倒霉了,私剝井下電纜是犯法的!”
王徐州一笑:“你們可以作證,這截電纜是廢棄的,回收到區(qū)里也沒啥用,我又不是偷剝好的電纜,我也不敢那樣做,公安科發(fā)現(xiàn)了又能咋著我?”
萬沒想到,王徐州上井后剛到副井口侯罐大廳,兜里的銅絲就被保衛(wèi)科兩名巡邏民警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兩名巡邏民警如臨大敵,立即上報科里,說發(fā)現(xiàn)一名上井的職工兜里有剝好的銅絲。
保衛(wèi)科值班人員一聽,頓覺事態(tài)嚴重:“偷剝井下電纜,這是故意破壞生產(chǎn),罪大啦!”他電話里命令那兩名民警,立即把偷剝電纜之人帶到科里審訊。同時,值班人員又馬不停蹄地把此事向科領(lǐng)導(dǎo)匯報。
保衛(wèi)科領(lǐng)導(dǎo)一聽:“這還了得,建礦以來也沒發(fā)現(xiàn)有人偷剝井下電纜,今天倒要看看這家伙是何方神圣,是不是吞了豹子膽,要不然咋敢在井下偷剝電纜,是不是不想干了!”
王徐州被帶到礦保衛(wèi)科,保衛(wèi)科科長、值班人員和兩名民警立即對他進行了審問。
面對眼前貌不驚人的王徐州,保衛(wèi)科科長有點納悶:“我還以為這家伙三頭六臂呢,鬧了半天跟常人一樣,他也長著兩只眼、一個鼻子,沒有突出之處呀,他咋就敢在井下偷剝電纜呢?”
王徐州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態(tài)的嚴重性,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念之差,想弄兩杯酒喝,竟然把自己弄到了保衛(wèi)科。一聽值班民警說偷剝井下電纜重者要開除甚至判刑,王徐州像掉進了冰窟窿,渾身上下涼透了,他驚得目瞪口呆,嚇得連話也說不利索了,一個勁地解釋自己是在井下拾的舊電纜,還說杜淮北師徒倆和張吳等人可以證明。
保衛(wèi)科立即電話把杜淮北師徒和張吳等一干人員“請”了過去。
杜淮北師徒等人實話實說,保衛(wèi)科了解了詳細情況后,決定“釋放”王徐州,但是“死罪”可免,活罪難饒,為了教育警示王徐州和全礦其他職工,礦保衛(wèi)科對王徐州罰款100元,全礦通報。同時上報礦上備案,取消采煤五區(qū)年底綜合治理先進單位評選資格。
王徐州惱得摔頭,區(qū)長衛(wèi)立青更氣:“你王徐州缺錢花嗎?要是缺錢就好好上班,你說你剝那點電纜干啥,想喝酒說一聲,干嗎做些讓人看不起的事,你自己被罰款100塊錢,單位先進拿不上,哪值哪不值!”
杜淮北心說:“以后在井下發(fā)現(xiàn)金條我都不拾,弄不好會走王徐州的路,煤礦啊煤礦,你咋能這樣?”
5
這幾天,杜淮北心情一直不好,后悔自己來到了煤礦,他覺得了單位的工友都不好處。
煤礦真不是人呆的地方,隊長把工人當做牛使喚,在井下干活時,一旦你干得慢了,隊長就嗷嗷叫。杜淮北最怕別人嚷嚷,明明能干好的活兒,別人一咋呼,反而就干不好了。大隊長嚴明人還可以,最討厭的就是副隊長。
昨天,杜淮北肩上背著一箱黃泥,左手拎著一捆小芭,右手拎著兩捆大笆,正艱難地行走在風巷家具房至工作面的路上,副隊長迎面走了過來:“杜淮北,你上窯去吧,人家都到工作面干半個多小時的活兒,你咋到現(xiàn)在才來?你師傅不愿意帶你干了,他說你訛人!”
“誰到工作面干半個小時的活了,有七八個人剛剛背著黃泥進去,我親眼看見地,他們現(xiàn)在根本到不了工作面……”杜淮北針鋒相對。
“你以后再這樣就沒有人和你一茬干了!”副隊長威嚇杜淮北。
“沒有人和我一塊干,我自己一茬干,煤礦的活誰怕誰呀!”杜淮北毫不退讓。
“好,這可是你自己說地,我明天就叫嚴隊長把你一個人分一組干,到時候干不好咱新帳老帳一起算!”副隊長咬牙切齒地說。
杜淮北干完活上井洗好澡后,看了一下手表:乖乖,八點多了。自從昨天晚上八點離開單身宿舍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整整12小時了。
想起昨晚副隊長在井下的那些話,杜淮北心里就不舒服。你看副隊長昨晚在井下的樣子,興得跟驢踢地一樣。如果自己跟副隊長對著干,恐怕日子不好過。師傅說得對,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。
在煤礦,隊長的權(quán)利不小啊,大隊長負責分活兒,他可以決定工人一個班工作量的大小。如果大隊長一碗水端平,工人的工作量就不會相差多大。反之,一個班有閑著的,更有累著的。副隊長的權(quán)利也不小,他決定每個工人一個班到底能掙多少錢。你要是跟隊長對著干,力比其他人出得多,工分卻不一定有其他人掙得多。看來以后真不能這樣了。自己來煤礦是掙錢地,不是跟隊長賭氣地。
杜淮北這幾天愁得不輕。
進礦快三個月了,錢花了一千多塊,可一分錢也沒掙到手。礦上壓工資三個月,每個人當月的工資雖然下月初就公布出來了,可卻要在三個月后才能開工資。
杜淮北第一個月工資是736.8元,第二個月是1085.3元。一想到再過兩三天,那736.8元錢就到手了,杜淮北心里高興呀,他打算好了,等開了資,先花百十塊錢買一身西服,留三百塊錢的生活費,剩下的錢得還賬了。要想還清賬,估計得三個月的工資。
杜淮北此刻只有10塊錢了,如果兩三天后再不開資,他可真要“斷炊”了,好在同宿舍的江大勇讓淮北用他的煤油爐燒飯吃。杜淮北幾天前買了十把掛面,他天天吃面條,一把掛面吃一天。
杜淮北那10塊錢放在自己枕頭底下的日記本里,好友江大勇并不知道杜淮北只有10塊錢了,他只知道杜淮北這個人生活很簡樸,從不亂花錢。
杜淮北打算好了,回到宿舍就睡覺,睡著了也就不餓了,啥時候睡醒啥時候起來下面條吃。
杜淮北正想著心思,沒想到轉(zhuǎn)過老辦公樓東頭,迎面正好見好友江大勇走了過來。
“大勇,你不是在珍珠市護理工傷嗎?啥時候來的?”杜淮北驚喜地問。
“我昨天就來了,給我護理的那個人辦手續(xù),你咋現(xiàn)在才上來?”江大勇關(guān)切地問杜淮北。
“鏈板機出了故障,影響了兩個多小時,不然六點鐘以前肯定能洗好澡!”杜淮北欣喜的臉上掩飾不住倦意。
“走,咱們一起到礦門口吃包子去?”江大勇笑著“邀請” 杜淮北。
“你去吧,我回宿舍下面條吃。”杜淮北底氣不足地說。
其實,杜淮北不是不想去,可身上沒帶錢,僅有的10元錢還藏在宿舍床上的枕頭下。兩個人在一起吃飯,吃飯后不管誰付錢,兩個人都得爭著付錢才行??啥呕幢鄙砩线B一分錢也沒有,他又無法向江大勇說,所以只能說不去。
“走,我請客,好幾天沒見了,咱邊吃邊聊!”江大勇緊緊地拉住杜淮北。
“我不去,我太困了,吃了飯就得睡覺!”杜淮北忙“找”借口。
“咱吃快點,吃過飯你回宿舍也不晚。我還得去珍珠市看工傷,這一去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。”江大勇誠懇地說。
杜淮北只好跟著江大勇來到了礦門口的“西施包子鋪”。
“西施包子鋪”是綠水礦礦門口最受職工喜愛的包子鋪,這兒的包子做的相當有味,尤其是包子鋪的雞蛋湯,喝過以后讓人回味無窮。杜淮北曾經(jīng)在這個包子鋪吃過幾次,可后來卻不敢再去了。
杜淮北對熟人很熱情。剛到包子鋪吃包子時,他一見到工友也在那兒吃包子,就替工友付錢,付錢自然能贏得工友的謝謝聲。一次兩次行,時間長了,杜淮北就后悔了。他納悶了,咋天天都能遇到不同的熟人呢?照這樣下去,自己要被別人“吃干榨凈”了。所以,從那以后,杜淮北再也沒來過“西施包子鋪”吃包子。
今天,在江大勇的極力邀請下,杜淮北才走進了“西施包子鋪”。
杜淮北和江大勇剛坐下,外面又走進來兩個年輕人。杜淮北認識,江大勇更認識。兩個人是江大勇一個單位的,都在掘進八區(qū)上班,其中一個年輕人曾經(jīng)和江大勇、杜淮北一起吃過飯,他姑姑是掘進八區(qū)的辦事員,江大勇的叔叔是掘進八區(qū)的區(qū)長。
四個人坐到了一張桌上,那兩個人對江大勇十分友好,看樣子關(guān)系很“鐵”。
杜淮北心說:“今天這頓包子錢不一定誰付呢!要么是大勇,要么是那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,反正不是我付,我也沒有錢付!”
這時,江大勇看了一下外邊,突然驚叫起來:“去珍珠市的車掉頭了,我不吃了,得趕緊走,你們?nèi)齻€人吃吧!”江大勇說完,起身匆匆離開了“西施包子鋪”。
杜淮北沒想到江大勇會突然離去,原本是江大勇“請客”, 江大勇一走,這包子錢咋付,能讓那兩個人付錢嗎?當然不能,杜淮北和他們只是認識,關(guān)系并不咋樣,哪能讓他們付錢。
杜淮北見包子還沒端上來,連忙起身說:“我也不吃了,我得回去睡覺,昨天晚上累壞了!”
“別走??!包子馬上就好了!”兩個人齊聲勸杜淮北。
“你們吃吧,我得回去。”杜淮北急忙拽步離開了包子鋪。
回宿舍的路上,杜淮北心說:“幸虧走了,不然等付錢時肯定得難看。江大勇這家伙也真是地,咋能把我晾在包子鋪了!”
杜淮北轉(zhuǎn)而一想,不禁啞然失笑:“這不怪大勇,他咋知道我身上沒有錢。如果大勇知道我沒帶錢,他肯定會先把包子錢先付了再走!”
后來,當江大勇得知此事,一個勁地后悔:“我應(yīng)該把包子錢付了再走,我當時咋就忘了付錢了呢?”
杜淮北說:“咱倆誰跟誰呀,我如果怪你的話,就不跟你說這事了!”
6
那天,杜淮北剛從井下上來,便聽說開資了,他不禁欣喜若狂:栽下的花總算結(jié)果了,再不開資,我連稀飯都喝不上了,從今以后,我月月都能像其他工人一樣按時開資了。礦上也是的,干嗎非得壓工資,非得先干三個月,才能領(lǐng)第一個月的工資,要不是這樣,我第二個月的工資估計都花掉一半了。
匆匆洗好澡,杜淮北哼著小曲趕往區(qū)里。辦事員正忙著給工友們發(fā)工資,好在人不多,不到十分鐘就輪到杜淮北了。
“七百三十六塊八毛錢,你可有兩毛錢零錢?”漂亮的女辦事員細聲細氣地問杜淮北。
“那八毛錢我不要了,你就給整的吧!”杜淮北抑制不住內(nèi)心的激動。
“那哪行,既然你沒有零錢,我就給硬幣了。”女辦事員笑著說。
杜淮北兜里裝著七百多塊錢,心里樂開了花,臉上蕩漾著了燦爛的笑。人逢喜事精神爽,這話說的一點不假,飽受無錢之苦的杜淮北,今天第一拿到了屬于自己的血汗錢,想唱想跳更想哭。杜淮北知道這七百多塊錢是自己在井下出力流汗的真實見證。
杜淮北盤算好了:先和好友王徐州一起到青山市買身西服,再留三百塊錢的生活費,剩下的得還賬了。
趕到宿舍,杜淮北見王徐州正在擦自己的皮鞋,便笑著問:“徐州,你今天可有時間陪我去趟青山市?”
王徐州停止了擦皮鞋笑了笑:“我正打算去青山市呢,你今天咋想去青山市?”
“今天剛開資,我打算到青山市買身西服,可我不會講價錢!”杜淮北靦腆地笑了。
“那沒問題,你想買多少價位的?”王徐州笑問。
“不能超過一百塊錢!”杜淮北難為情地笑了笑。
“要買還不買身好一點的,價錢高的穿得時間長!”王徐州認真地說。
“一般化的就行,咱又不經(jīng)常出門,煤礦工人,穿價錢太高的西服有點浪費!”杜淮北笑了笑。
十分鐘后,杜淮北和王徐州一起離開了單身宿舍,一起趕往礦門口26路公交車??空?。26路公交車終點站就是綠水礦,起點是青山市火車站。車票不貴,全程一塊五毛錢。
杜淮北和王徐州趕到了青山市,在新汽車站下了車。
王徐州說:“咱先遛遛,然后再去買衣服!”
杜淮北欣然應(yīng)允。
兩個人沿著運糧河中路向西走,在青山二中廣場逗留了大約半小時。
王徐州說:“華陽商場里面的西服多得很,咱去那兒看看!”兩個人便一起向華陽商場走去。
一走進華陽商場,杜淮北就后悔了,這兒的西服多不假,可價錢最低的也得四百多塊錢,他今天只帶了二百塊錢。
“看看這款,很適合你穿,試試吧!”一位漂亮的女售貨員笑著指著一件西服問杜淮北。
杜淮北看了看那件西服的樣式,的確很適合他穿,可一看標價:560元,杜淮北當時就懵了,他拽了一下王徐州,示意王徐州趕緊走。
離開華陽商場,王徐州問杜淮北:“為啥急著離開,咋不在商場里買件像樣的西服?”
“那里面的西服太貴了,四五百塊錢一件,我身上只帶了二百塊錢,買不著啊!”杜淮北紅著臉說。
王徐州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我還以為你帶的錢多呢,不然,我也不會帶你來商場,走,咱們?nèi)ビe街,那兒的西服便宜,但質(zhì)量肯定差點!”
“只要是西服就行,穿在身上也看不出標價!”杜淮北自我解嘲。
兩個人趕到迎賓街,走進了一家西服專賣店。這兒的西服太多了,啥樣式的都有,看得杜淮北眼花繚亂。
“買西服吧,看看哪件合適,我給你們拿,先試試!”店主笑容滿面,客氣得讓杜淮北受寵若驚。杜淮北感覺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樣,他下決心要在這店里買一身西服。
杜淮北在店里上看下看、左看右看,看了將近三百六十眼,他看哪一個式樣的西服都好,恨不得全部買走。
最后,杜淮北看中了一身淺灰色的西服,一問價:135元,他心動了,說就這身了。
正要掏錢,王徐州暗中搗了杜淮北一下:“老板,這身西服70塊錢可賣?”
“你們還不如到街上持刀搶劫去,這么好看的西服,才給70塊錢,你們咋想地,我們成本就125塊錢,一身西服只掙10塊錢,要是70塊錢賣了,我們就折掉腰子了……”店老板兩眼幾乎冒火。
經(jīng)過王徐州竭力討價還價,杜淮北最終以90塊錢的價格買下了那身西服。
杜淮北心里佩服王徐州:今天要不是和徐州一塊來,我得吃四十塊錢的虧。以后再買衣服,還得讓徐州一塊來,這家伙真會“侃”價。
離開那家西服店,王徐州對杜淮北說:“90塊錢都買貴了,再磨一會,80塊錢肯定能拿下!你太心急了!”
“我看店主都快急瘋了,你沒看他兩眼瞪得跟牛蛋似地,恨不能咬我們一口。再磨下去,恐怕對我們不利!”杜淮北喜憂摻半地說。
“賣東西的都這樣,獅子大張口,這身西服70塊錢人家都得賺不少。南京到北京,買的沒有賣的精,這話到啥時候都不會錯!說句實話,這個店里的西服我沒看上,如果你今天不買,我哪天有空帶你去淮海市,那兒的西服款式比這兒的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!”王徐州邊走邊說。
“淮海市的衣服肯定貴,我也買不起!”杜淮北怯生生地說。
“這身西服也可以,穿個四五年不成問題!”王徐州笑著說。
回到礦單身宿舍,杜淮北立即把西服穿在了身上。
呵!再次應(yīng)驗了那句話:人靠衣服馬靠鞍。穿上西服的杜淮北,用“一表人才”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。如果把頭發(fā)弄個造型,再有一條領(lǐng)帶,一雙皮鞋,杜淮北就是新郎官了。
杜淮北自從買了西服后,在宿舍里試了好幾回,室友江大勇看了一個勁地夸贊,隔壁宿舍的毛柱也多次贊不絕口。
毛柱是杜淮北的老鄉(xiāng),他倆的村莊相聚十多里路。毛柱跟大勇在同一個單位,毛柱上大班,負責下料,就是專門為單位施工地點運送物料,押運員的差事,基本上不出力,只要途中不丟失物料,毛柱的工作就算完成了。
杜淮北知道,下料工是一份比較輕快的活兒,一般人撈不著干,聽大勇說毛柱跟隊長的關(guān)系不錯,隊長照顧他哩。
毛柱對衣服很有研究,穿衣服也很講究。他的宿舍里掛滿了衣服,幾乎成了賣衣店了,毛柱一天換一身衣服。所以,衣服的孬好,毛柱看一眼,摸一下就知道了。杜淮北買這身西服,能得到毛柱的認可,杜淮北心里踏實、高興,他認為這身西服買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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