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農(nóng)民像牛一樣，吃的是草，擠出的是奶。他們身上承載了太多，終年的辛勞，換回微薄的收入。土地給予了農(nóng)民生命，讓他們得以繁衍生息，卻也困住了農(nóng)民的手腳。行走是農(nóng)民熱愛腳下這片黃土的方式，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外奔走，如同晚間搖曳的燭火，想要恣意飛舞，卻被山間包裹；眷戀這方熱土，卻在泥土的氣息中感知著絲絲疼痛。當西部偏僻地區(qū)的部分農(nóng)民尚未感受到外面的變化時，王窯壑村民已經(jīng)開始村莊整體搬遷，平靜的生活在發(fā)生著翻天覆地變化，故事從這里講起……——題記
歷史的碰撞
這是我國西北地區(qū)一個很不起眼，極為偏僻的小村莊，村子三面環(huán)溝，有效的耕地面積分配到人頭不足二畝田。1978年的改革開放時期，全村還不到400人，從現(xiàn)有居住的人口推算，是一個具有460余年歷史的老村莊；從地貌名稱推測，歷史更為久遠，在宋代以前應該就有人在此活動，而且人口非常密集，文化底蘊也相對比較厚重。區(qū)域內(nèi)的姜陵就是由少數(shù)民族羌族演變?yōu)榻?，羌姓是匈奴民族后裔，是唐朝征服的對象，只能改姓才能在漢人的地盤上安居樂業(yè)。所謂的楊陵傳說是楊家將后裔在此修身養(yǎng)息，形成龐大的村落，從村北一公里一個地名叫原疙瘩山出土的陶俑瓦片及建筑遺址分析，說明這里應該是楊姓的寨子，不知道在哪年哪月毀于戰(zhàn)火，只留下楊陵這個地名。村東一公里處還保留一座名叫圣山的古廟，曾多次損毀，但口耳相傳廟里供奉的是軒轅黃帝夫人嫘祖（含丹夫人），藥王孫思邈和隋唐著名將領郭子儀。廟宇遺留的殘碑，還有民間傳說，足以證明在明清以前的唐宋時期，這里因土地肥沃，地理位置特殊，是兵家必爭的風水寶地。尤其是橫貫南部的張家山，賦予了它濕潤的氣候，造就了旱澇保收的萬頃良田，再加上莽原縱橫交錯的溝壑自然環(huán)境，適宜人的生存活動。人口稀少也許是從明代以后，三秦大地連年的戰(zhàn)火和自然災害影響，導致盛唐以前形成的文化和繁榮經(jīng)濟盛世斷代。考證到明清時期，王窯壑村最大的王姓，因受連年的自然災荒，被迫從唐明皇李隆基泰陵腳下，逃難到這里，取村名王窯壑，顧名思義，王氏姓是村子的起源，繁衍生息已經(jīng)十五代，180戶300多人口王姓占到五分之三，其余的何、程姓應該是在清乾隆年間，購買了王姓的田地種莊稼，時間長了在村子里落了戶，還有其他姓氏人數(shù)較少就不必細究，人民公社時期歸屬高街子公社朝陽大隊，王窯壑村為朝陽大隊第一、第二生產(chǎn)小隊。
在歷史的河流中，王窯壑村靜靜地講述著歲月的傳奇，路蜿蜒曲折的進村路承載著無數(shù)人的足跡和回憶。長輩說近代最為鼎盛時期是在民國時期，不到200人口的小村子，擁有4套馬車，騾馬30余匹，商貿(mào)生意做到了四川、貴州、云南，村里商貿(mào)林立，開有油坊、豆腐坊、粉條加工，還有做石頭生意的石匠，加之臨靠溝壑的特殊地理位置，莊稼連年豐收，形成耕讀、勤儉、富裕的農(nóng)耕世家。據(jù)一位90歲的老人回憶，她是民國三十四年從4公里以外的南加錄嫁到王窯壑的，每次熬娘家回來時，村里兩邊拴的騾馬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，無法行走，只能等有男人進村時，將騾馬趕在一邊，方能回家。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里，王窯壑村的村民只所以能安家立業(yè)，除地理位置特殊以外，村民堅信村中間有個千年古槐保佑，讓這里風調(diào)雨順，免遭戰(zhàn)亂，躲過了幾次大的瘟疫。古槐有10丈之高，它是這個渭北莽原的坐標，站在哪個位置都能看到它蒼勁威武的雄姿，五個人拉手才能將其環(huán)抱，茂盛的枝葉遮擋了半個村莊，雖然樹身有腐朽之處，里邊能同時藏3—5人，但從蒼勁的枝干根本看不到有衰老的跡象，東南西北的枝干上壘了形狀不同無數(shù)個喜鵲窩，長年四季喳喳叫，為整個村莊帶來喜慶吉祥的生機；尤其是每到三伏天，古槐落滿了知了，“知了、知了……”叫得整個村子都洋溢著盛夏的快樂，引來了不分男女老幼在樹下乘涼拉家常。上了年紀的老輩人說，咱村千年古槐下藏有一匹金馬，每到夜深人靜時，能聽到金馬在村道來回奔跑的鈴鐺聲，天亮人們會看到金馬跑過的印跡，所以祖祖輩輩的村民保護古槐像保護自己生命一樣的重要。直至解放后的農(nóng)業(yè)合作社、人民公社，王窯壑村的各項工作排在全大隊11個生產(chǎn)隊的前列。
王窯壑村遭受重創(chuàng)的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后期，在“破四舊”的狂潮中，這棵千年古樹，被列為封建迷信的產(chǎn)物，政治氣候讓它失去了保護的功能。隨著運動的深入，家族有人將掙錢的念頭盯在了古槐上，古樹難逃劫難，被家族打包賣給一家專門打硬轱轆車的木匠世家，砍伐的過程全村人傷心落淚……古槐砍伐后當年的非常寒冷，兩個生產(chǎn)隊的騾馬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死了大半，醫(yī)學無法解釋的怪病，奪去了不少年輕人的生命，地里的莊稼也連年遭殃，不是冰雹就是旱災，導致一半的家庭糧食不夠吃，被迫拉架子車賣柿子（煤炭）換糧食度饑荒。直至八九十年代，通往煤都榆林的高壓輸變電線路從村子里通過，還有不遠處建成的林皋湖水庫對氣候產(chǎn)生了影響，王窯壑村才恢復了往日的平靜，災害性天氣也才得到初步緩解，地里的莊稼、果業(yè)有了穩(wěn)定的收成，再加上改革開放的好政策，分田到戶農(nóng)民的生產(chǎn)積極性高漲，連年天公作美，村民過上了自給自足，富裕的小康新生活。
緣于地下的煤
億萬年前地殼發(fā)生劇烈運動，那場滄海桑田的巨變，為所在的王窯壑村的地下蘊藏了巨大的財富——烏金，上世紀50年代，國家地質(zhì)部六四二隊入駐王窯壑村，對周邊地形進行普查，有援建我國一五重點工程王石凹煤礦的蘇聯(lián)專家的協(xié)助，我國煤炭地質(zhì)工作者通過長時間的勘探，發(fā)現(xiàn)地下有煤，命名為高陽煤田，地質(zhì)報告顯示：渭北蒲城高陽煤田位于渭河北岸，故名渭北煤田。南以奧陶紀、石灰?guī)r山脈為煤田南界，北連陜（西）山（西）盆地，東連黃河，西北部與侏羅紀煤田相連。本煤田遠在明清時，居民挖水井而發(fā)現(xiàn)煤層，迄今地面保留廢井尚有90余處，分布在20平方公里范圍內(nèi)?，F(xiàn)由新生、新興兩煤礦開采。含煤巖系為上石炭紀太原系，區(qū)內(nèi)構造線大致呈北東-南西走向，褶皺、斷層發(fā)育。含煤3－4層，煤層厚3米左右，儲量245447千噸，其中A2+B級占75.97％。礦區(qū)除煤外，還有其它有用礦產(chǎn)：鋁土頁巖、石灰?guī)r、石英砂巖、黃鐵礦……
豐富優(yōu)質(zhì)的煤炭地質(zhì)儲量,可開發(fā)建設大型煤礦，緩解國民經(jīng)濟建設缺煤的困境。1959年，被命名的高陽井田和圣山廟煤礦動工上馬，圣山廟煤礦位于王窯壑村東一公里外的圣山廟遺址，煤礦設計年產(chǎn)為60萬噸的大型礦區(qū)。隨之，一大批礦建專業(yè)人士入駐這里，全面拉開了礦井建設的序幕，援建我國156個重點項目之一的王石凹煤礦的蘇聯(lián)專家德林欽克再次蒞臨現(xiàn)場指導，礦井建設在如火如荼中進行。后來，在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全面完成后，中央決定轉(zhuǎn)變經(jīng)濟建設方針，加上隨之而來的“文化大革命”，全國不少建設項目受到?jīng)_擊，處于停頓或半停頓狀態(tài)。高陽煤田圣山廟煤礦于1965年從熱火朝天的建設轉(zhuǎn)入休眠靜寂狀態(tài)。
隨著改革開放對煤炭需求的增加，圣山廟煤礦于1991年再次上馬改名為朱家茆煤礦，是年產(chǎn)能僅有100萬噸蒲白礦業(yè)公司實施生產(chǎn)自救，實現(xiàn)產(chǎn)量翻番的接續(xù)礦井。朱家茆煤礦不辱使命，在新世紀初期，已經(jīng)建成生產(chǎn)能力達到100萬噸的國家骨干礦井,被譽為渭北煤炭黑腰帶上璀璨的一顆明珠。朱家茆煤礦的飛速發(fā)展，也帶動了地方經(jīng)濟的繁榮，周圍村民有相當一部分人吃煤飯，做起了煤炭生意，高陽街道酒店林立，生意格外紅火，青壯勞動力被招收到煤礦下井，緩解了井下用工的危機，在朱家茆煤礦的帶動下，包括在王窯壑周圍眾多村子的村民甩掉了貧窮帽子，走上了致富之路，就拿王窯壑來說，不到200戶人家，就有接近20人在煤礦下井掙過工資，30多人購買各種農(nóng)用車輛在煤礦拉煤，還有30人圍繞煤礦做生意，在短短不到5年時間內(nèi)全村有30%的家庭蓋了新房，家用電器普及入戶，還有5%的家庭開上了小橋車，婦女兒童打扮得靚麗光鮮，窮了幾百年的村民由于地下有煤的存在，過上了和城里人一樣的新生活，腰包鼓起來的農(nóng)民精神面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王永泰是村里最窮的困難戶，三件茅草房還是在祖父手里蓋的，住過了父親那一輩，自己也居住了40年，早已經(jīng)成危房在風雨中飄搖了幾十年沒錢翻修，政府也曾采取各種措施幫扶，由于造血功能喪失，窮的面貌得不到根本的改變，兒子30多歲已經(jīng)過了談婚論嫁的年齡，介紹一個女娃看到他們家庭這樣的光景，都沒了下文，永泰也對生活失去了信心，“我這窮根扎到東海了，誰也扶不起來”。一度產(chǎn)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，幸虧朱家茆煤礦在村里招收下井的農(nóng)民協(xié)議工，永泰第一個報了名，沒有文化，駕馭不了機器，被照顧性地安排在綜采隊清煤，正趕上那幾年煤礦效益好的大好機會，永泰月月出滿勤，班班干滿點，五年時間自己說月工資沒有低于1萬元，將老祖先的三件茅草屋推倒蓋了一院青磚鋼筋水泥二層小陽樓。兒子也通過煤炭技校培訓，畢業(yè)被分配在煤礦井下當瓦斯檢測員，娶了媳婦，永泰5年協(xié)議期滿已經(jīng)回家?guī)O子，享受天倫之樂的清福，逢人便說，煤礦好，是煤礦讓自己拔掉了窮根，過上了美滿幸福的新生活。何建平以協(xié)議工的身份被招收到煤礦下井，誰知第二天就發(fā)生了工傷事故，在西京醫(yī)院住院半年時間，腰椎骨折壓迫神經(jīng)線造成下肢癱瘓沒有恢復過來，這對于一個頂梁柱的家庭簡直就是災難性的打擊，天都要塌了，人們都在背后議論，這個家庭徹底垮了。有先例同村程姓小伙在山西私人小煤窯下井，煤礦發(fā)生冒頂事故，將程姓的神經(jīng)線塌斷了，煤老板只給了10萬元推出礦門不管了，妻子看到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，卷走了10萬元帶著一雙兒女一夜之間消失得無蹤無影，程小伙只能由80歲的老母親照顧，靠政府微薄的救濟金生活，在痛苦的艱難中幾次尋短見，幸虧及時發(fā)現(xiàn)被人救了過來，但度日如年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。村民以程姓的遭遇對比何建平今后的生活，家人擔心建平的妻子走程姓妻子同樣的路，在住院期間將家里值錢的東西和糧食趁早轉(zhuǎn)移，以防萬一。村民不清楚國有煤礦不僅安全系數(shù)比小煤窯高出很多，杜絕違章生產(chǎn)，盡可能避免事故發(fā)生，而且在事故處理上和私人小煤窯有著截然不同的方式。何建平在工傷期間得到了最好的治療，康復得能借助三輪車走路，而且還做了工傷鑒定，除一次性傷殘補助外，工資按月領取，還給家屬發(fā)放符合當?shù)貥藴实淖o理費，何建平并沒有因工傷事故，給家庭造成斷裂式的反貧，為了康復治療和孩子上學方便，還在縣城買了房子，他打心眼里感謝黨的好政策。類似王永泰這樣圍繞朱家茆煤礦富起來的家庭舉不勝舉。類似像何建平這樣傷殘家庭得到最優(yōu)厚的待遇也為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禍兮福之所倚，福兮禍之所伏。朱家茆煤礦的存在讓王窯壑村200戶家庭脫了貧，過上了現(xiàn)代富裕的新生活，但也帶來更深層次的社會問題，由于地下開采，導致1200畝農(nóng)田大面積塌陷，農(nóng)民難以耕種，方圓不知有多少口水井由于煤礦的開采地下水泄漏，成了枯井，群眾生活用水困難，導致糧食大面積減產(chǎn)，更為嚴重的是造成8戶村民的房子嚴重裂紋，成了危房，無法居住，僅靠礦方給予微薄的房屋補助，租房度日，長年四處奔波，生活質(zhì)量嚴重下降。政府實施新農(nóng)村建設規(guī)劃，由于土地的塌陷，無法落地，村村通水泥道路由于坍陷嚴重，難以實施，造成村民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運輸困難，賣不上價錢，孩子娶媳婦需要蓋新房，找不到合適的宅基地，村民、政府和煤礦的矛盾愈來愈突出，村民堵礦、堵路的沖突時有發(fā)生，影響企業(yè)的正常生產(chǎn)。
朱家茆煤礦決策層根據(jù)企業(yè)發(fā)展的戰(zhàn)略目標和占有當?shù)乩习傩盏牡叵沦Y源的實際出發(fā)，決定解決這一與民爭利，制約發(fā)展的瓶頸問題，對200戶的王窯壑村實施整體搬遷。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事情，應該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和擁護，但是，由于觀念和認識上存在偏差，在實施的過程中，出現(xiàn)一系列的問題，使搬遷工作遲遲難以實施。
房屋塌陷的8戶群眾，怨氣非常大，他們通過自己辛勤的勞動，蓋了新房，擺脫了貧困，就是因朱家茆煤礦開采地下的煤炭，返貧后導致千辛萬苦掙下的錢，蓋了新房沒住多長時間在一夜之間成了危房。事實擺在眼前，在人們普遍的心目中，搬遷是否能脫貧，還有往哪里搬，靠土地為生的農(nóng)民種地是否方便，還有各家的房子面積質(zhì)量千差萬別，咋樣評估，賠償能夠公平到位，會不會造成已經(jīng)脫貧的村民因整體搬遷返貧，有的老者擔心的是我們在此已居住了460年，一直都是風調(diào)雨順，雖算不上富裕，但生活能過得去，大家已經(jīng)滿足這樣既平淡又安穩(wěn)的生活。尤其是近代以來，村民普遍重視教育，再窮也不能耽誤孩子上學，形成了良好的村風村氣，建國前后，為國家輸送了許多大學生，有的在軍隊和國家高科技領域做出了卓越貢獻，他們擔心一旦搬遷破壞了風水，再加上對搬遷的政策宣傳不到位，一些群眾吃不透，對搬遷存在擔心也是有道理的。
為了把搬遷工作做扎實，得到98%以上村民的認可，給搬遷群眾交出滿意答卷，礦方聯(lián)合當?shù)卣闪⒌陌徇w領導小組，從選址、舊宅基地評估，盡量做到謹慎細致，再通過面對面做工作，宣傳搬遷的好政策，打消群眾的顧慮。尤其是對涉及到各家各戶的房屋評估工作做得比較順利，得到普遍群眾的認可，就是在選址過程中的土地賠償，有人為操作的痕跡，完全公開透明的成分做得不夠，為整體的搬遷工作埋下了隱患。村民普遍認為，選址是少數(shù)村干部定的，沒有召開村民大會，而且土地賠償村干部的地占多數(shù)，認為是村干部買通了搬遷領導小組，暗箱操作，造成群眾的不滿，由此引來了一系列的群體矛盾。先是村干部地里的蘋果樹多次被人暗地里損壞，堵鎮(zhèn)政府門，堵路導致礦方的通勤車無法通行，造成停工停產(chǎn)的嚴重后果，還有一些對搬遷存在消極情緒的個別人，提出這樣那樣的無理要求，無疑是雪上加霜，使搬遷工作進展異常艱難。
有句話說得好，一人難滿眾人意,但要努力讓絕大多數(shù)人滿意。當然這里面有觀念和認識上存在的多種矛盾和問題，要知道王窯壑村的搬遷是通過礦業(yè)公司常委會多次研究通過后，報上級主管部門批準的。搬遷首先是考慮民生問題，然而才是國家的利益，總體預算2600萬元，以高標準的新農(nóng)村規(guī)劃設計，道路地下排水、文化廣場、黨群服務中心、綠化，以及后續(xù)發(fā)展的預留宅基地都在超前的規(guī)劃中，擔心群眾有顧慮，政府一個標準，房屋統(tǒng)一蓋成再分戶入住，通過這些看得見、摸得著的實惠，再通過后期加大廣泛的宣傳，逐戶逐人做工作，才打消了大部分群眾的擔憂，搬遷工作正式拉開了序幕。
搬遷之變
新村搬遷在距離老村一公里位置的東南方向，地勢高闊而平坦，背靠一座千年古廟。這座名為圣山的古廟傳說是五帝之一的顓頊起先為紀念祖母嫘祖（軒轅黃帝夫人、當?shù)厝罕姺Q含丹夫人）所建，因為含丹夫人就是高陽女，藥王孫思邈游醫(yī)在此朝拜含丹夫人，被后人紀念。唐安史之亂爆發(fā)，唐名將郭子儀東征討伐安祿山，途經(jīng)此地屯兵養(yǎng)馬，操練軍隊。唐德宗建中二年郭子儀病逝長安，朝廷發(fā)詔舉國祭祀，民間亦應其生前駐防屯兵之地祭祀，圣山廟亦列其中。所以，這是一塊絕佳的風水寶地。村子前面不到一公里就有一條國道橫穿而過，不僅交通方便，群眾生產(chǎn)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運輸暢通，又遠離城鎮(zhèn)異常安靜，沒有任何干擾，比起老村那三面環(huán)溝的臥龍穴，新村也不失風水寶地，整體規(guī)劃為東西兩排，每排20戶隨地形變化不等，朝向一律向南，便于采光，中間為水泥主干道，西排超后規(guī)劃是占地10畝的村文化廣場，全村共有190余戶，從長遠考慮預留20戶莊基地在村子的東北角，約有4公里的地下排水管網(wǎng)連接到每家每戶，徹底根除農(nóng)村污水滿地流，污染環(huán)境造成臟亂差的局面，預計工期10個月，建成后是高陽原最大的現(xiàn)代新農(nóng)村。
記得開工建設典禮的時間，正是那年的初春時節(jié)，春寒料稍的渭北大地即將蘇醒，路邊的垂柳已經(jīng)吐出新芽，粉紅或粉白的桃花、雪白的梨花一路芬芳爭艷。參加開工典禮的人們從城里喧嘩中浸染了太多世俗的浮躁的空間，突然來到這空曠的莽原，仿佛置身一個純凈的山水天地之間．瞬間眼前一片豁然開朗，心中瞬間被這里秀美的風景所充盈，一年之計在于春，這樣的美景讓人激起對生活的熱愛，激起對將要建成的新農(nóng)村的渴望。
開工儀式那天，工地上一排排整體的施工機械，有推土機、抓斗機和那穿著工服的建設者們，在初春陽光照耀下，顯得是那么的威武壯觀，預示著這座閃爍著燦爛光芒，高標準的現(xiàn)代新農(nóng)村的美景已經(jīng)在人們的眼前展現(xiàn)，那熱火朝天的施工場景令人振奮：隨著領導開工一聲令下，偌大的空地上，上百輛工程機械頓時啟動，挖掘機、推土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，重型卡車來回穿梭蕩起滾滾煙塵，王窯壑這座政策性搬遷的“引擎”工程的建設大幕正式拉開。
工地上的建設者們，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清一色的四川妹子．她們身穿工裝，英姿颯爽，肯吃苦，忘我工作的神情引起了當?shù)厝罕姷膰^，不時豎起大拇指，對她們大加贊嘆，女工們被稱為建筑之花半邊天，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。一滴水只有融人大海才不會干涸，一朵花只有跟隨春天才更加鮮艷，勇敢的工地女工們，拋去城市的繁華夢來到異鄉(xiāng)，像俏麗的山花裝點四海家園。她們與寒風凌冽的初春爭時間，在酷暑難熬的盛夏趕工期，終于在一個春華秋實的秋天，保質(zhì)保量完成了這座宏偉的新農(nóng)村民生工程建設，交出了滿意的答卷。
渭北的天不再是那么灰蒙蒙了。近幾年來，國家大力進行環(huán)境治理，限制了秸稈焚燒，搬走了污染嚴重的多處儲煤場，村民也在轉(zhuǎn)變觀念，逐漸意識到保護環(huán)境的重要性，采取各種措施加大改進力度。公路邊、小區(qū)內(nèi)，從灌木叢到大片綠地草坪，一切顯得那么井然有序，令人心曠神怡。
王窯壑新村建設置身于這樣的環(huán)境中，潔白的墻壁，棕紅色的大門，寬敞的村道水泥路面，在夏日陽光照射下，優(yōu)美壯觀，那一排排、一座座單元式鋼筋水泥結構平房，雖然沒有城市高樓大廈那么搶眼，但那鱗次櫛比的設計看上去是養(yǎng)眼和諧，架設在屋頂那整體劃一的太陽能熱水器，猶如一道道紅色的彩帶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，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，讓人心醉。
歷史有自己的走向，人有自己的行為邏輯。對于王窯壑村的人們來說，他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，未來將不斷改善、不斷超越。即將被替代消失的老村終歸要逝去，人們在廣闊天地中再也難覓蹤跡。但村民會從記憶中追尋，會在心中給它留出一個美好的位置，回味舊時窗外的那一番景象。
新村房子分配是在經(jīng)過一個冬天之后的第二年春夏之交開始的，分配方案經(jīng)過村民的反復討論形成，190戶打破以往一組（隊）二組（隊）的界限，全村一盤棋，分單元和平房兩種戶型公開抓缺進行，誰也沒有意見，政府擔心在這個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上出現(xiàn)意外，公安系統(tǒng)全程參與維護秩序。但是，實踐證明擔心是多余的，低估計了群眾的覺悟，中國的老百姓的秉性就是能吃苦，他們經(jīng)歷了苦難折磨，不怕窮，就怕分配不公，王窯壑村的搬遷由于前期宣傳不到位，導致群眾對政策吃不透，村民對搬遷持抵觸情緒，造成干群矛盾緊張，政府吸取了前期工作不到位的教訓，在房子的分配上做了大量的細致調(diào)研工作，幾乎做到和每一個家庭、每一個人談話，在廣泛聽取群眾意見的基礎上，制定切合實際的分配方案，然后公布與眾，尤其對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張貼標語，增加透明度，搬遷工作做得扎實，得到了村民理解，所以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的房子分配工作進展得異常順利，僅用了半天的時間，村民拿到了自家房門鑰匙，群眾的滿意度達到100%。許多村民在水電路還沒有通，不具備裝修條件的情況下，自己采取措施提前動工，開始對搬遷持懷疑態(tài)度、對政策不理解的少數(shù)村民在事實面前也轉(zhuǎn)變了態(tài)度，主動當起了搬遷政策的宣傳員。只因為搬遷是從群眾的根本利益出發(fā)，最終得到了村民的擁護，并主動配合融入到這一偉大的民生工程中去。
王窯壑村搬遷從2006年開始協(xié)商籌備，到2009年對老宅基地的房屋進行逐戶評估，評估結果公布與眾，搬遷工作進入正常程序，起先由于群眾對搬遷政策吃不透，許多家庭出現(xiàn)抵觸情緒，造成起步階段的工作開展起來異常的艱難，搬遷領導小組沒有經(jīng)驗可以借鑒，所以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問題，首先是村民對搬遷在認識不足，擔心越搬越窮，寧愿受窮，也不愿意折騰，這是相當一部分搬遷戶的心理，再加上村莊整體搬遷在方圓幾十里沒有前車之鑒，盡管政府組織搬遷村民代表去外地參觀，心中還是沒底，好與壞憑嘴說，群眾很難信服，窮怕了的中國老百姓他們折騰不起，礦方為了慎重起見，平息矛盾，耽誤了一段時間的開工進程。造成大部分群眾情緒激動，發(fā)生了多起村民上訪事件，期間經(jīng)歷了許多的無奈，還經(jīng)過了多次的反復，優(yōu)化方案，直到2012年方案確定下來開始動工建設，2014年分房拿鑰匙，才算塵埃落定。當然搬遷幾千萬的資金對于朱家茆煤礦來說，也絕對不是小數(shù)字，不知道要經(jīng)過多少次的論證和報請上級審批，從井下開采方案評估到成本支出，既要考慮經(jīng)濟效益，也要考慮富裕一方百姓的社會影響力。所以，礦方和政府做好搬遷村民的工作，任務非常的艱巨，村民開始雖存顧慮，但愿意搬遷的人占多數(shù)，到中期的普遍抵觸情緒嚴重，直至后來的土地沉陷、房屋裂紋的無奈被動同意，各級政府做了大量的工作，一位負責搬遷丁姓的鎮(zhèn)領導說，他這半輩子經(jīng)歷最棘手的事就是王窯壑新農(nóng)村搬遷，給農(nóng)民辦事反而不理解，多次被群眾所告，心里真不知道是啥滋味。
歷史給予了這個具有400年歷史的古老村莊重新選擇的機會。2015年搬遷落下帷幕，2016年朱家茆煤礦實施國家政策性關閉，村莊100多萬噸的壓煤擱置，老百姓真搞不懂為啥要搬遷，這到底是決策出了問題，還是政策因素，搬遷的目的是為了采村莊下的煤，才拿出巨額資金實施搬遷，結果不到1年時間，礦井關閉了，地下的煤也不采了，搬遷的意義是什么？
煤礦的關閉，為搬遷工作留下了不少的尾巴工程，比如規(guī)劃好的道路無資金硬化，村莊綠化、取水還有圍墻等工程沒有到位，礦方雖然留有專門處理遺留問題的機構，終因資金缺口太大，沒有回遷之力得不到落實，給整體搬遷這個利國利民的偉大工程，留下難以愈合的尾巴，影響了企業(yè)和政府在人們心目中的威望。更為嚴重的是搬遷時對地質(zhì)條件未進行全面細致的勘探，搬遷不到一年時間，就有8戶村民的宅基地出現(xiàn)下沉現(xiàn)象，幾戶嚴重到了人員難以居住的地步。經(jīng)過地質(zhì)勘察發(fā)現(xiàn)是周邊小煤窯無序開采導致，小煤窯已經(jīng)關閉多年，根本談不到賠償?shù)膯栴}，由此引起了整個搬遷群眾對新村的擔憂，村民只能把問題歸于朱家茆煤礦搬遷對地質(zhì)情況了解不詳，造成如此嚴重后果，塌陷的8戶村民找礦上，礦方已經(jīng)破產(chǎn)，他們只能找政府上訪，如此棘手的問題政府也無能為力，只能做一些面上的解釋，一推再推，能拖對久是多久，由此造成干群矛盾嚴重惡化，上級領導來村里檢查工作被村民圍堵，一度出現(xiàn)干部不敢來村處理解決問題的情況。再加上對老宅基地在評估時遺留的一些問題，不滿意的住戶還住在老房子里，整天上訪，問題一直得不到合理的解決，其中有三位群眾代表何克昌、王金保、何進奎為搬遷做了大量的工作，只可惜由于搬遷工作的緩慢進行，他們付出了艱辛的勞動，沒有享受到心目中的現(xiàn)代新農(nóng)村，先后離世，成為搬遷工程中的一大遺憾。
王窯壑村整體搬遷在2014年結束，搬遷后又出現(xiàn)宅基地沉陷的8戶村民的日子過得極度艱難，其中的一戶沉陷宅基村民在老村已經(jīng)為兒子結婚申請宅基地，而且蓋了新房，裝修就能結婚，村莊實施搬遷，房子裝修就放了下來，這樣一拖就是四年時間，所蓋的婚房已經(jīng)成了危房，終于等到搬遷新村裝修新房后結婚，搞得女方很有意見，多次提出退婚，家里托人一再解釋說，再等等，搬新村后條件更好，求得對方的理解。盼兒盼，新村入駐的時間終于等來了，誰知還沒有住幾個月，房屋地基開始下沉，潔白的墻壁裂開的空隙有幾公分寬，找小煤窯討說法，煤窯已經(jīng)關閉多年，煤老板已不知去向，無奈情況下，找政府，政府派人經(jīng)過多次的現(xiàn)場辦公，實事求是地說，面對如此棘手的問題，政府只能做一些安撫工作，根本拿不出來錢解決搬遷后的二次沉陷問題，也是在搬遷之前選址不慎重，留下嚴重的后遺癥，責任就責無旁貸地由政府買單，政府一時沒有這么大的資金，再加上領導換了一茬又一茬，新任領導接手了解情況就得好長時間，情況還沒有完全了解清楚，又調(diào)動了，后來的重蹈覆轍再了解，一了解就是十年，問題得不到解決，群眾借助官方媒體、自媒體多次曝光，也沒有下文，無奈的村民只有通過持續(xù)上訪，陳述理由說，搬遷雖然是企業(yè)行為，但政府是同意的，而且全程參與，不是政府出面做群眾工作，村民就根本不同意搬遷，現(xiàn)在出了問題，企業(yè)破產(chǎn)，政府一推六二五是說不過去的，政府不管誰管。無奈的情況下，政府想辦法爭取到一些錢，給與了8戶人家適當?shù)难a貼，總算短期安撫了一下人心，但這只是杯水車薪，根本解決不了問題。從青年拖到中年結婚需要新房的那戶，女方通過成十年的等待，下了最后通牒，父母心急，兒子不能沒有媳婦啊，女方還算真心，等了這么多年，就是砸鍋賣鐵，也要將兒媳子娶進門。咋樣娶？老村蓋的新房已成危房，新村的宅基地的沉陷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解決，無奈的情況下四處借債在縣城違規(guī)買了別人轉(zhuǎn)手的安置房，總算了結了一樁心事。其余的七戶因沉陷的程度不同，隨時間的推移，沉陷區(qū)基本穩(wěn)定下來，他們再花大價錢對地基重新處理，耽誤十年的光景不說，還花了比當初蓋房高出幾陪的價錢，總算有了一個安穩(wěn)的家。
是誰將一個家庭逼到這種地步？是搬遷，是企業(yè)和政府一時的工作疏忽，沒有充分考慮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。利國利民的好事沒有辦到位，造成無法挽回的惡果，最終還得讓老百姓埋單。
其他10戶對搬遷政策不理解，通過政府持續(xù)做工作，最終實施了搬遷，除兩戶堅決不愿意搬遷以外，還有一戶在老屋住說是和老屋的感情難舍難分，并沒有充分的理由不愿離開外，至此王窯壑新村的沉陷區(qū)治理搬遷工程持續(xù)了十年時間，工程總算落下了帷幕，基本畫上了不規(guī)格的符號。
盡管新村搬遷存在瑕疵，還是以嶄新的面貌呈現(xiàn)在人們的面前，政府以打造示范新農(nóng)村為目標，不斷完善基礎設施建設，給每戶村民免費安裝了太陽能熱水器，修通了500米進村水泥路面，安裝了太陽能路燈，解決了群眾出行難的問題，政府還把黨群服務中心從別處遷在了新村中心廣場的兩層樓上，村委會兩級組織和醫(yī)療站的入駐，方便了群眾辦事就醫(yī)，村級管理水平得到了極大的提升。在愛心人士的爭取下，政府在村民出行最顯眼的地方立了石門牌坊，兩行綠茵茵的國槐已經(jīng)長到碗口那么粗，每到黃昏，太陽能路燈閃爍出耀眼的光芒，為鍛煉身體的男女老幼，照亮了前行的路，政府又拿出200萬的項目基金，壘起了600米圍墻，對村道兩旁進行了深度綠化，建起了配套設施齊全的休閑文化廣場，每到夏季夜幕來臨時，大家聚集在廣場上，利用各種健身器材鍛煉身體，陣陣涼風吹散了人們一天勞作的辛苦，這種涼爽美麗的夏夜，完全不遜色城市那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場所。我想這就是人們心目中最美的新農(nóng)村。
北方農(nóng)民貧困除地域因素以外，觀念和認識也是重要原因，攀比心強，有錢蓋房，沒錢借債也要蓋房也要超過別人，在住宅上無休止的攀比，不惜血本，越窮越蓋，越蓋越窮，幾千年形成的文化，已經(jīng)滲透到老百姓的骨髓中，修宅子蓋房是有生以來必做的一件人生大事，房子蓋的落后于別人，就有“上對不起老祖宗，下對不起子孫后代”的愧疚感。如果你比我蓋的好，我就拆了重蓋也要比你強，他們硬是在這樣一種不服輸?shù)呐时刃睦镒饔孟拢瑢⒇敻挥肋h花在蓋房子上，導致有的家庭父借子還，幾代人都翻不過身。王窯壑新農(nóng)村建設徹底廢除了這種糟粕的攀比心理，規(guī)劃的新農(nóng)村建設房屋統(tǒng)一一個標準，對老房進行評估后新建平房核算多退少補，80%以上的村民都能領回一筆可觀的差價，可以說折算的費用完全能滿足新村房子的裝修，當然也有相當折算高的家庭得到了一筆不菲的收入。新村房子統(tǒng)一標準、統(tǒng)一門牌，全村190戶一個戶形，水泥路面鋪設到家門口，地下排水管道連接每家每戶，硬件設施的改變，限制了群眾在房子問題上攀比式的重復修建，村民把掙來的錢用在改善生活環(huán)境上，精神面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每一戶家庭，家用電器應有盡有，各種農(nóng)用機動車輛將一個偌大的空間堆得到滿滿當當?，F(xiàn)在你若走進王窯壑新村，根本分不出窮富之別，這是新農(nóng)村建設徹底廢除了在農(nóng)民心目中固有的攀比心理，徹底拔掉了窮根，這也許是新農(nóng)村建設最根本的好處。有一個叫王超超的家庭，由于父親早逝，母親被迫給人打工當保姆去了，上輩壘的三面磚窯早已落伍于時代，再加上王超超人比較實在，守著幾畝薄田為生，沒有任何的外來收入，要知道靠種地脫貧那是天方夜譚，所以，幾孔窯洞年久失修，破爛得不成樣子，說一個媳婦人家女娃連門都不進就拜拜了，說一個不成，再說一個還是成不了，這位憨厚本分的農(nóng)民一度對生活失去了信心，喝酒打牌，本著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態(tài)度日。新村的搬遷，徹底改變了小王的家庭狀況，分到了和同村人一樣的三間一院的水泥平板房，好心人開始給超超張羅說媳婦，他對自己的生活也沒有了底氣，說40多歲了誰還能看得上，正好一對離婚的母子在媒人的牽線搭橋下，被領進了門。當女方看到如此整體劃一漂亮的新農(nóng)村，而且超超家和所有家庭一樣，清一色的紅門和高大明亮的塑鋼窗戶，再看到眼前這位淳樸憨厚的農(nóng)村漢子，對方認為可以放心地把母子的命運托付給他，所以就滿口答應了。有了家的溫暖，王超超對未來生活充滿了信心，一改喝酒打牌的壞習慣，一心一意過日子，不僅過上了和村里人一樣的美好生活，而且媳婦帶來的兒子讀書非常優(yōu)秀，超超待他簡直比親生的還要親，每天上學按時按點接來送去，一點都不疏忽，可以說是搬遷，讓像王超超這樣類似的家庭，徹底脫貧，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。
故土難離
故土難離、故土難離……
何況生活在這里的人們，故鄉(xiāng)不僅有他們?yōu)⑾碌暮顾?，而且有上幾代、幾十代人付出的心血，靠種莊稼為生的祖祖輩輩，積淀了厚重、淳樸的文化，積累了財富，繁衍生息了他們的后代。村東地屬于紅土層結構，茬硬，長莊稼打糧食，必須知時節(jié)下種，來年一定是好收成，錯過最佳時節(jié)，再費力氣都是白搭；村北洼里的地是棉質(zhì)地，對時令天氣沒有嚴格的要求，糧食產(chǎn)量不是很高，但能保證旱澇保收，村西南的20畝地被稱為旱澇保墑的金土地，生產(chǎn)隊時期蓋大隊部劃給了別的生產(chǎn)隊，老輩們至今提起那20畝的金土地還耿耿于懷，說當時的隊干部“敗家子”。
王窯壑村王姓家譜記載，幾百年來，村里沒有出過大富大貴的高官，但類似清朝布政司的地方小官吏從未間斷過，老輩通過口耳相傳，讓我們知道之所以王窯壑村經(jīng)歷幾百年的風調(diào)雨順，老百姓安居樂業(yè)，除民風淳樸，鄰里和睦之外，緣于西北方位的好風水，先是層層疊疊隆起的土臺，遮擋住了西伯利亞寒冷空氣的侵襲，然后是橫貫白水河流的一條風景秀麗的溝壑，為這里聚集了充足水源和涼爽的氣候，有利于農(nóng)作物的生長和人類的居住。在外人眼里，王窯壑村絕對是一塊人類生存生活的風水寶地，也為祖先選擇如此優(yōu)越的地理位置感到驕傲。因此，他們保護西北方的風水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珍貴，每年都要舉辦適當?shù)拿耖g活動。先輩們傳下來西北方向千萬不能動土，在那破除封建迷信的生產(chǎn)隊時期，打破了固有的禁律，利用土臺開辦磚瓦窯，村里連續(xù)多年發(fā)生了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，直至后來磚瓦窯關閉，村里幾位年長的老者，采取了一些補救措施，才得以平復。還有距離村子有半里地名叫溝里去頭的十來戶人家，解放初期從村里陸續(xù)分了出來，之所以取名溝里去頭，一直沒有正確的說法，推測是宅基地建在一條溝壑盡頭的洼地上，溝壑茂密的植被為這十來戶人家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舒潤的氧氣，宅基地南北一字形排列，正門朝東方向，宅基地正南方200米處橫亙一條20米高的灌溉水渠遮擋住了冬春兩季刮來的風塵，風水先生說王窯壑村是大臥龍穴，溝里去頭是小臥龍穴，還真是名不虛傳，不僅每家的日子過得有模有樣，而且鄰里和睦，更值得一說的是每家?guī)缀醵加写髮W生，引得方圓幾十里的人們羨慕。
王窯壑就是這樣一個文化底蘊非常豐厚的古老的村莊，說搬遷就搬遷，熟悉的地域環(huán)境和多少年形成固定的鄰里關系，即將在人們的視野里消失，能不懷念和留戀嗎？
政府考慮到村民故土難離的感受，并沒有在新村搬遷之后對老村土地進行強制復墾。村民都搬走了，在風雨中飄搖的老村莊，隨著雨雪天氣的侵蝕，時間的推移，將以不可抗拒的自然規(guī)律，在人們的視野中一步一步成了殘垣斷壁，直至消失。村里一位80多歲的老太太拄著拐杖，步行兩個小時，步履艱難地從新村來到自家的老屋前，雙手握住已經(jīng)銹跡斑斑的門鎖，老淚縱橫地說，再也回不去了，再也回不去了。何廣文的老屋是未搬遷之前已經(jīng)沉陷為危房，雖然已經(jīng)無法居住，自己以種地方便為由，在老屋旁邊搭了一茅庵居住，和上世紀70年代各地群眾搭建的防震棚的簡陋程度沒有兩樣，他每天都要圍繞已經(jīng)倒塌的舊宅地轉(zhuǎn)悠一圈又一圈，名義是種地方便，實則是和老莊有割舍不斷的感情。老何說，說自己是“吃”這里的土掙了錢，在老村蓋了兩個院子，搬遷后又在新村買了兩院地方，日子過得和有錢人沒有兩樣，這些都緣于土。村里人都知道我小學沒有畢業(yè)就在東溝畔承包了隊里的三畝溝地，開磚瓦窯，做磚瓦、燒窯、滲窯、出窯、銷售磚瓦，一干就是20多年，“吃”進去的土少說也幾萬立方，所以我對老村的感情比其他人要深厚得多，看到我住在這里艱難的窮酸樣，有人說我瘋了、還有人說我神經(jīng)出了問題，不管別人咋說，我不在乎，就是不愿離開老村這塊熟悉的土地，因為這方沃土養(yǎng)育了我，土地是母親、是我生命之源。
王建民是另一類不愿意離開老村的“困難戶”，政府多次做工作沒有絲毫的效果，又動員親戚上門做工作，就是把新村說成一枝花，就是兩個字“不搬”。問起原因，沒有原因，就是不愿離開自己的老屋和這里的一畝三分地。村里人都搬走了，曾經(jīng)400多口人偌大的村子就留下他們兩三戶，空曠孤獨寂寞不說，每到夏季那成群結隊的蚊子簡直能把人抬走，還遭遇野貓野狗的騷擾，即便如此，還是不愿離開這三間茅草屋。
王建民是一個很講究的新時代農(nóng)民，懂歷史，有文化，有見識，關心國內(nèi)外大事，有著同其他人不一樣的見解。人們說建民是有文化的農(nóng)村能人，他自己并不否認，每次有人叫王能人，他都笑瞇瞇地應答，說起自己咋成為能人？他說自己在70年代的人民公社時期，被隊里安排在社辦企業(yè)上班，除了工作就是學習，看了不少政治經(jīng)濟方面的書，所以就喜歡上了政治。他還說，那個年代家里窮，買不起煤，偷砍了生產(chǎn)隊里的樹當柴禾燒，被當眾抓住游村示眾。所以不管從外表看還是聯(lián)系到自身經(jīng)歷，根本不是那種本分守舊、一根筋的人。但是，全村幾乎都搬完了，就是他和那兩三戶人家，村南一戶，村西一戶守著空曠的老村，他們甘愿寂寞和搬遷后給生活上帶來路、水、電的多處不便，寧愿自己克服，也不愿離去，鎮(zhèn)村兩級政府多次上門做工作，就是不搬，無奈動員在外做生意的兒女和親屬說服，工作就是做不通，老婆生氣得直至翻臉到離婚，自己就待在老村，不愿隨家人住新村。他說老村環(huán)境好，空氣新鮮是一個方面，根本的問題還是自己和老村的感情難以割舍，這里灑下了自己半輩子的汗水，站在這里，這片土地上所發(fā)生的一切一下涌上心頭，勾起無限的回憶，想起當年父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樣子，還有那將日頭從東山背到西山佝僂的背影，祖父輩揮灑熱血和汗水的奮斗場景，聯(lián)想自己從記事起，生產(chǎn)隊那車水馬龍的壯觀場景，那一幕幕像過電影一樣讓人熱血沸騰，新村雖然建設的闊氣，但都是冰冷的水泥加鋼筋，我在那連一小時都待不住，心里憋得慌。這就是一位搬遷農(nóng)民的肺腑之言，善良樸素的中國農(nóng)民一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，土地簡直就是農(nóng)民的再生父母，他們窮，他們渴望過上和城市人一樣幸福美滿的生活，但是，他們在滿足基本的溫飽之后，更渴望文化，更渴望由土地衍生出那有溫度的家園。新農(nóng)村建設，讓農(nóng)民過上和城里人一樣的生活，這是政府最美好的愿望，國家不惜一切代價實施脫貧攻堅戰(zhàn)略，就是要讓貧困地區(qū)的農(nóng)民走出黃土地，拔掉依賴土地生存的窮根。但是，在政策的制定上一定不能忽視中國農(nóng)民是靠土地活著，只有和土地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他們才能感覺到心里踏實，除此之外，再好的榮華富貴，只能讓他們恐慌不安，中國的老百姓長期受儒家文化的影響，是一個重感情、懂感恩，具有奇強的承受和忍耐力，是維護穩(wěn)定和社會發(fā)展的主力軍，他們的忍耐付出應該得到全社會的同情和理解。
王可前被說成是這次村莊整體搬遷最大的“難纏”戶，不是本人難纏，而是由于各級政府對搬遷政策宣傳的覆蓋面存在遺漏，再加上在執(zhí)行的過程中存在人為操作的痕跡，導致所謂難纏戶的產(chǎn)生。王可前由于家庭貧寒，再加上運氣不佳，干啥啥都不成功，被迫全家人外出長年在新疆打工，不過王可前是一個有遠見，文化素養(yǎng)極高的人，文革期間作為學生代表，串聯(lián)到北京，在天安門廣場受到毛主席的接見，初中畢業(yè)后，作為回鄉(xiāng)知識青年，一直單位生產(chǎn)隊會計，改革開放后開辦油坊磚瓦窯，時運不佳，生意比較暗淡，后又孤身一人闖蕩新疆多少年，積累了一定的家產(chǎn)。他說，如果不回來一直在新疆發(fā)展，自己已經(jīng)是比較富裕的新疆農(nóng)民。但是陜西人思念家鄉(xiāng)心切，故土難離的觀念根深蒂固，不管在外干多大的事，做再大的官，到頭來都要落葉歸根。王可前已經(jīng)把孩子們都安排在陜西定居，正在思考啥時候和老伴一起返鄉(xiāng)，安度晚年。這時從千里之外的老家傳來好消息，村莊實施政策性搬遷，老王喜出望外，立即從新疆趕回來配合政府的搬遷工作，處理自家的事宜。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(zhuǎn)移，在搬遷組固有印象中，老王拿不出錢，別人家兩個兒子可以分到兩院地方，老王兩個兒子只能分到一院，原因是原有宅基地房屋評估只夠買一院的錢，由此造成矛盾持續(xù)激化。老王說，既然你們看不起我，說我沒錢，兩院不給，那我就一院也不要，由此給整體搬遷工作造成了麻煩，并作為遺留問題一擱再擱，放的時間越長，解決起來難度就越大，搬遷工程已經(jīng)過去了10年，老王還居住在四面透風的土坯房子里，每遇到刮風下雨有倒塌的危險，被政府定為危房，重點關注對象，但搬遷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。老王無數(shù)次到鎮(zhèn)和縣政府上訪，每次說的都很好，立即解決，只有立即，再就沒有了下文。王可前在上訪材料中寫到：筆者生在新中國，長在紅旗下，親身經(jīng)歷了新中國建設中的坎坷不易，不知有多少共產(chǎn)黨人費盡了心血，拋頭顱灑熱血，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?；厥淄拢蟾锩鼤r期孫中山先生的革命宗旨“耕者有其田，居者有其屋”，建國后，耕者有其田，露宿者有棲身之處，社會穩(wěn)定，安居樂業(yè)，筆者歷歷在目。改革開放后，中國社會進入繁盛期，習近平總書記在電視上反復強調(diào)，“人人有房住，孩子有學上，一個都不能落下”，如今，已經(jīng)進入到偉大的改革開放新時代，類似我的家庭狀況，應該有說理和解決問題的辦法吧。
具有400多年歷史的王窯壑村，因國家需要采地下的煤，對村莊實施整體搬遷，朱家茆煤礦委托地方政府實施的搬遷工作細則中有一條規(guī)定，搬遷戶先報備申請宅基地，需具有一定的經(jīng)濟實力，后經(jīng)鎮(zhèn)黨委審查通過后，方可參加統(tǒng)一建設，并發(fā)放煤礦賠償款，經(jīng)濟實力差、拿不出錢的暫緩……
王可前是被別人認為拿不出錢的困難戶，所以，搬遷不給劃宅基地，也拿不到國家給予的搬遷賠償款，這是矛盾的爆發(fā)點。
王可前申訴說，王姓作為王窯壑村最老的住戶，祖輩在這里居住，同飲一井水，問食一山粟。為什么搬遷就成了另類，別人兩個兒子在搬遷中都能分到宅基地，拿到國家的賠償款，而自己是一些人認為的困難戶，拿不出錢，分不到應該合法得到的宅基地和賠償款，國家實施搬遷政策是讓偏僻地區(qū)的貧困人口走向富裕，而煤礦采煤實施政策性搬遷，將所謂的沒錢困難戶拒之門外，道理是說不通的……
如此簡單的問題，持續(xù)了5年得不到解決，老王“難纏”搬遷戶，變成“最難”解決問題的上訪戶，鎮(zhèn)上、縣上一次一次地上訪，得到的回答都是盡快解決。相信政府，相信三任鎮(zhèn)領導，但問題都沒有得到解決，由此造成老王對搬遷完全失去了信心，說自己一家人寧愿死在這幾間茅草房里，再也不提搬遷的事。整個村子已經(jīng)搬遷完畢，就剩下老王的危房在風雨中飄搖，每遇到陰雨和下雪天氣，各級政府都要登門勸阻，建議盡快搬，發(fā)生事故成兩級政府問責的責任，但是從根本上沒有解決搬，往哪里搬，咋樣搬的問題。就這樣一拖又是三年時間過去了。
立冬時令已經(jīng)過去了好些天，北方的秋天也在一天一天地消失，田野里一切的綠色已經(jīng)凋零，獨留悲哀至冬天。天上凍云密布，黃塵漫天，枯黃的樹葉在空中盤旋，偶爾傳來一聲鳥鳴算是對西北風的回應，偶爾有人走過，也是行色匆匆。我裹緊身上的大衣，哈了一口熱氣，叩響了王可前老人家銹跡斑斑的大門。王老看上去有70多歲，歲月在臉上寫滿風霜，但身板硬朗，溫和的目光給人一種親切平和的感覺，他熱情地招呼我進屋。王老家四面都是土坯圍墻，僅靠門里面三間瓦房，已經(jīng)破爛不堪，本來屋里光線就不足，再加上灰蒙蒙的天氣，讓人很難看清里面的一切。大概的擺設都是一些六七十年代的舊家具，唯一的家用電器，還是80年代出品的14英寸的電視機，幾個小板凳勉強能坐人，所謂的茶幾已經(jīng)是50年代的老古董了，中間還有一個大窟窿，唯獨養(yǎng)眼的是整體一個墻面糊滿了獎狀，看上去很有年代感。老王說這是他最驕傲的地方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，四個子女優(yōu)秀，每年都有各種的獎狀拿回家，如今子女長大了都各奔前程，現(xiàn)在就剩小兒子在家，因搬遷折騰歲數(shù)大了成不了家，說一個人家看到這種光景就沒有下文了。說起搬遷的事兒，老王一肚子的苦水，但他從來不悲觀，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，去年老村整體進行土地平整，將已經(jīng)搬在新村住戶的宅基地進行復墾，上面派來的工程隊為了節(jié)省工事，偷工減料將建筑垃圾就地挖坑填埋，村里的其他人都是睜一只眼，閉一只眼，無動于衷，老王看不過眼，他挺身而起，制止了這一違規(guī)行為，得到了村民的普遍好評。上級領導也為老王伸張正義的行為，樹起了大拇指。老王說，搬遷是個人的事情，我敢做敢當，你往糧田填埋建筑垃圾，是喪盡天良，是在作惡，作為村里的村民我不管誰管。王可前還通過上訪，掌握了許多在搬遷過程中存在的問題，整理成文字向上級反映，得到了村民和村鎮(zhèn)兩級政府的高度贊揚。
說起搬遷的事兒，王可前說自己已經(jīng)由開始的積極主動到現(xiàn)在的被動拖延，搬不搬現(xiàn)在還說不定，自己祖輩不知多少代在此居住，在外人眼里我是難纏戶，這里沒有任何叫人留戀的價值，可王可前不這樣想，說自己打心里真是舍不得呀，故土難離，不是對家鄉(xiāng)、對這方沃土的留戀，在新疆安家就不回來了。盡管搬遷對我不公，但不能磨滅我對家鄉(xiāng)的熱愛，因為家鄉(xiāng)是自己生長的地方，在這里灑滿我的心血和汗水，是有溫度的土地，有一種感情在里面，搬遷已經(jīng)拖了這么多年，我有選擇在縣城、在鎮(zhèn)上購買房子的權利，但沒有這樣做的理由是舍不得離開這個屬于自己的家，只是懇求領導再不要上門應付，做無效的工作，干擾我的正常生活。
這樣持續(xù)下去總不是辦法吧，終究還是要搬的？筆者問。老王說：“這是最后沒有辦法的辦法，政府開明大意，理解我和這方熱土的感情，讓我在現(xiàn)有宅基地的基礎上蓋房子，這就謝天謝地了，不給政府增添任何麻煩……”老王說。
是?。∪艘坏┌巡幻靼椎氖驴疵靼琢?，生命也就懈怠了，沒有繼續(xù)向前的奔頭了，王可前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尋找到一個好的歸宿，和所有搬遷戶一樣，過上幸福美滿的新生活。
我國對偏遠貧困山區(qū)的群眾，采取整體搬遷，是脫貧攻堅政策的一項戰(zhàn)略工程，是挖掉窮根，讓貧困偏遠山區(qū)群眾走出貧困最有效的舉措；另一種是像朱家茆煤礦因采煤對王窯壑村莊實施搬遷，目的是一致的，通過搬遷讓人民群眾擺脫貧窮，過上幸福美滿的新生活。但在搬遷的過程中，地域的差別，觀念的不同，執(zhí)行國家政策的差異性，會存在不同的矛盾和需要解決的棘手問題，這就需要各級政府機構在搬遷的過程中一定吃透國家政策，并執(zhí)行到位，讓搬遷這一偉大的民生工程惠及每一個貧困家庭，避免在政策執(zhí)行過程中出現(xiàn)偏離，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，影響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威望。
王窯壑新村的搬遷工程，經(jīng)過12年的非凡歷程，終于落下了帷幕。2014年，政府對老村莊實施了土地復墾，不少村民看著祖輩幾代人積累的家產(chǎn)，規(guī)格不等的老房子，一夜間之間被夷為平地，眼里泛起了淚花。王寶民在舊社會是一個闖蕩江湖的俠客，再加上抽大煙，解放前夕，已經(jīng)將祖輩留下的田地變賣的所剩無己，只剩下兩間破瓦房，勉強能遮風擋雨，新中國成立以后，通過對自身的改造，自食其力的將老祖宗留下的兩間在風雨中飄搖的茅草屋，變成了八間大瓦房，搬遷后要將王寶民祖上的房屋全部推倒，他實在舍不得，通過半個多月的日夜奮斗，將有記載歷史的物件一件一件的搬到新家，堆在房前屋后，來人便講每一物件的來龍去脈，說這些老物件濃縮了他們家庭新舊社會變遷的歷史，他要精選永久保留，一代一代傳承下去，尤其在老村土地平整期間，要毀掉父輩50年代栽種的那棵已長成一摟粗的參天白洋樹，老王雙手撫摸著老淚縱橫的永久舍不得離去，甚至和工作人員發(fā)生了口角的爭吵……
生活就是這樣，不以個人意志為轉(zhuǎn)移，往往是歷經(jīng)了千辛萬苦，熬過去，就會苦盡甘來。王窯壑村民和全國所有的農(nóng)民一樣，他們對土地有著一種割舍不斷的情感，所以在要遠離故土的搬遷過程中，由開始的不理解，到懇求搬遷，搬遷后雖過上了和城里人一樣的生活，而對失去故土的懷念將永遠埋在他們的心靈深處。而通過搬遷消除了村民之間的貧富差別，他們真心地感謝共產(chǎn)黨的好政策，讓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變成了富裕文明的現(xiàn)代化新農(nóng)村。
尾 聲
歲月無聲，古村承載著訴不盡的鄉(xiāng)愁；建筑無言，一磚一瓦見證時光流轉(zhuǎn)；錯落有致的院落，仿佛傾聽歲月的回音，激活古老村莊的生命力。慶幸我們正處在一個偉大的新時代，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下，一切事物都在發(fā)生著新的變化，人們的價值觀紛繁復雜，社會現(xiàn)象眼花繚亂，各種坐標層出不窮，接收信息的渠道前所未有的豐富，新生事物的出現(xiàn)，必然帶來新的社會矛盾，王窯壑村由于煤礦地下開采，造成一個具有400年歷史古老的村莊實施整體搬遷，所搬的不單純是土地和房屋的轉(zhuǎn)移，搬的是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，搬的是成百年積累的鄉(xiāng)土文化演變。固有傳統(tǒng)的觀念要打破，完全建立起一種新的思想觀念，適應新的時代發(fā)展潮流，難免出現(xiàn)林林總總的問題，產(chǎn)生難以調(diào)和的矛盾，這些都符合事物發(fā)展規(guī)律。王窯壑村如此宏大的工程能夠在實施的過程中順利落地，足以說明搬遷是一項利國利民的世紀工程，是國家實施脫貧攻堅戰(zhàn)略，讓貧困偏僻山區(qū)的群眾，實現(xiàn)脫貧的具體表現(xiàn)，也正成為活化村莊、探索鄉(xiāng)村現(xiàn)代化建設的新路徑。王窯壑村積極迎接新變局，用沉淀了時光的民風融合新農(nóng)村的活力，村民們在這里安居樂業(yè)，把鄉(xiāng)村生活過成了“詩和遠方”。
作者：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《陜西煤炭》雜志主編，原陜西省能源化工作家協(xié)會主席，曾任中國煤炭報記者、銅川市第十三屆政協(xié)委員，先后出版報告文學集《地層深處那束光》，長篇報告文學《陜西煤老板》，煤礦題材長篇小說《黑與紅》，散文集《當時也道不尋?！返龋鴺s獲第六、七、八屆全國煤礦文學“烏金獎”，首屆全國煤炭系統(tǒng)“德藝雙馨”文藝工作者稱號。